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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天天跪在鎮公所門前向全鄉人認罪:我是蔣匪派來的特務,破壞了共產黨回鄉來改造社會,應該受鄉民唾棄。父親的沉默,鄉民不認同公安人員所加罪父親的罪名,幾場鬥爭大會都不如預期的熱烈,於是他們又換花樣,押著手銬、腳鐐,被打得渾身是傷、滿臉是血的父親和窩藏匪諜不報的叔祖父在五里牌大街小巷敲著鑼吆喝遊街,邊走邊訴說他們的罪行,邊問街坊鄰居他們是不是該死?最可憐痛苦的人是族親們,他們沒有選擇權,連躲也躲不了,家家戶戶必須開著店門,大大小小都站在店門前吐口水、指手、張嘴應和著公安人員編造的罪行和謾罵。

可憐年邁的叔祖父被牽著做狗爬,皮鞭子狠狠的抽打在老人家痀僂的背上,我的家人親戚都被逼迫著參加在人群裡,欲哭不敢,欲救無力,還得跟著公安人員教的大聲認罪「我們是被叛祖國的黑五類,我們有罪!」。

我祖父曹禮恭公民國二年曾任國會初選第一屆議員;曹公禮敬叔祖父是五里牌鄰近鄉民無人不知、不景仰、不尊敬的國術推拿專家,神乎其技的接骨權威,經過他老人家醫治過的挫筋傷骨無不完好如初。路不管遠近、崎嶇,人不論貧富貴賤,時不分日夜,只要病家有人來請,叔祖父一定誠心正意隨來人及時趕到。富人家也會派轎子來接,山區會派人來揹著趕路以示尊敬。而所有的診治全是義務,其志在濟世救人。

記得那年我四舅結婚前夕踩空了樓板,從二樓摔下來,頭先著地,以致頸子縮進了胸腔裡,連夜派人來接他老人家前去。深更半夜,又逢寒冬,老人家跟著來人一腳高一腳低的在阡陌間奔走了十幾里路,急忙趕到,只見四舅由人扶著坐在地上,除了眼睛會動,張口急促的呼吸,整個身體都陷在痛苦中,經過叔祖父的請師默禱,兩手捧著四舅的左右顋幫子,輕輕地、慢慢地運動,突然間猛一提力,頸子完好地出來了,而四舅的痛苦立即解除。調養至第二天下午,由人扶著行結婚禮,半個月後痊癒。

而今因為父親的牽累,老邁的身體一生的義行樂善全被共產黨的倒行逆施否定了。聽堂弟妹敘述當時悲慘的情景,聞之令人心碎,我有如親身被凌遲血淋淋的痛。而悲憤改弦易幟後,世事的魍魎,人性人心的泯滅如江河日下,如狼似虎,當年人心思變盼著共產黨來了,窮人翻身有好日子過。如今共產黨來了,民不聊生,一夕之間變成了人間地獄,同樣是昨日的家族鄉親,現在卻成了共產黨的魚肉代庖,親痛仇快血腥的殺戮戰場。我問蒼天對我何其殘酷?

父親在家鄉經由公安們邀眾批鬥拷打凌辱一個月,由於鄉親們顧念舊誼鄉情,對共產黨加諸父親的罪狀訴求並不茍同。因此共幹又將父親押解到郴州縣城,交由人民法院審判,任由法院三天一小審,抽打的皮鞭在空中呼嘯,狠狠的落在皮肉發出一陣血腥氣,滿足了他們的獰笑。

五天一大審烙一塊印記,三天一小審。兩年的囚牢酷刑遍體潰爛,骨瘦如柴,已面目全非不能辨,即使如此共產黨還是不能使父親開口說任何一個字。最後共產黨對這位昂然之軀覺得無審判價值了,以「國民黨不要你,我們就廢了你」,去右手廢左腳,烙瞎了雙眼。

於民國42年(1953)元月七日,湖南省人民政府以(匪)署鎮反字第〇三〇二號令指示死刑,驗明正身後,揹著死罪牌子的特務頭子,下午三時押赴郴州飛機坪執行,可憐父親撐著一身皮開肉綻的傷痕,臨終前氣若游絲還不忘喊:「中華民國萬歲!三民主義萬歲!」從容面對一字排開五位槍擊手,慷慨就義。

一生信服中華民國特工人員的本色,不伎不求,不為名,不為利。實現革命拋頭顱、灑熱血。輝煌悲壯的誓言。一代革命志士吞聲了,雖有滿腔的壯志未酬,稟賦大無畏的精神今含恨成仁。嗚呼!忠貞之士生也何恩?殺之何咎?蒼天啊!祢何以如此瞑目?

當時正值初春,東風凜冽低咽,午後廣漠的飛機場,大雪紛飛白茫茫,一望無際,草木悲悽,縱有共幹示眾的鑼鳴震天:「鄉親們!快去看!蔣介石的情報頭子,在飛機槍斃了!不准收屍,違者滿門斬首!」鄉親的步履卻依然沉重,其顏也哀。

悽厲的槍聲劃破了灰重的雲空,碧血染紅了春雪,擎天之柱天崩地裂的倒了。傷心慘絕何如是耶?而陣亡之慘痛換得將士之靈位。

親愛的父親,每年三月十七日戴先生殉職紀念日、及三月二十九日,革命先烈紀念日,九月三日軍人節,先總統蔣公、歷任總統都親自領導五院院長及文武百官,還有烈士遺族子弟們在圓山忠烈祠,舉行春秋祭祀革命先烈陣亡將士典禮,父親啊!您其生也榮,其死雖哀卻榮;您在天之靈當不孤寂,您請安息吧!不孝女將一生頂著您的忠孝、您榮耀的光環,泣血稽首於圓山忠烈祠、您的靈位下。

曹玉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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